虽然顾茕对要孩子没什么执念,但是面对陈孑然如此坚定的拒绝态度仍然有一丝诧异,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小孩么?”

    陈孑然说:“是很喜欢小孩,可是我已经有安安了。”

    于是顾茕想起了陈孑然曾经说过的,想要一个属于她们的孩子的后半句话。

    只要一个孩子。

    不管是男是女,都只要一个,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让她在蜜罐里泡着长大,不用担心自己长得不漂亮或是脑袋不聪明就得不到家长的爱,这源于陈孑然最初的执念,顾茕差点就忘记了,因为陈孑然太久不提,顾茕甚至以为陈孑然也已经放下过去而淡忘了。

    原来一直在她心里,只是后来没必要了,就不说了。

    想来也是,这是陈孑然原生的、最初的带着伤疤的记忆,哪那么容易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了。

    之前很多让顾茕觉得不对劲的事,突然一下子全都说得通了。

    难怪陈孑然这么渴望传统家庭的人,即使和顾茕稳定下来也绝口不提要孩子的事,因为她心中早认定了自己的孩子就是陈安安,她体会了太多不被人爱的苦,不想再多一个孩子,来分走原本该属于陈安安的百分百的一切。

    顾茕心中,说不失望是假的。在她的认知里,和陈孑然一起养育一个属于她们共同的孩子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在她们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等几年再要也不迟,没想到打一开始,要孩子就不在陈孑然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孑然是个敏感的人,从顾茕的表情中就读懂了她的想法,顿时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关于孩子的话题,似乎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讨论过,这对顾茕太不公平,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默认地剥夺了她成为一个母亲的资格。

    沉重的话题被以戏谑的方式打开,最终依然不可避免地朝着进退两难的痛苦境地一头栽下去。

    陈孑然慢慢地弯腰坐在沙发上,脖子泄气地低垂。

    她害怕看顾茕的眼睛,怕见到她眼中无法避免的失望情绪。

    完全没有一点余地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陈安安是从小在陈孑然怀里打着滚撒着娇长大的,当年她还那么小,刚把她捡回来的时候,陈孑然连把她养活的信心也没有——两个凹陷下去的眼睛,瘦得只有一层皮的脸,分量比不上一只小狗崽儿。

    就是这么一个还没狗崽子大的小女孩,从此改变了陈孑然的人生。

    那是陈孑然已经开始对人生绝望的一年。

    世界太大,外面的人熙熙攘攘,街道上的车川流不息。

    所谓社会是一张用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编织起来的巨大的网,而陈孑然是在这张巨网之外的一个孤零零的点。她甚至找不到一根能连接她与世界的线。她当时那么拼命地攒钱,想继续去师范大学念书,也不过是给自己的眼前吊一根胡萝卜,好有希望继续活下去。

    就在这时,陈安安出现了。

    仿佛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大发慈悲,赏赐给陈孑然一根线,让她有人牵挂,不再是孤零零与世隔绝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

    记得每一个陈安安抱着她脖子才能睡着的时刻,记得陈安安第一次跌跤时自己的心疼,也记得当自己问陈安安愿不愿意一起生活时小孩儿眼中亮晶晶好像宝石一样的神采。